马兰，一个优美又动听的名字，它是一种江南山野常见的植物，可以随处生根落地。每当春天来临，江南人都会带着一只竹篮、一把剪刀，在细雨新蔬中采摘马兰，由于人们喜欢采其嫩头入食，故称之为“马兰头”。
我小时候常常随外婆去古镇的山上河畔采摘马兰头，单从绿油油的颜色上看，很难将它与其他青草区别开来。即便俯下身子闻，马兰头和别的青草也没有太大的区别，往往需要仔细地挑选，我想这大概也是江南“挑马兰头”说法的由来。生活于浙东古镇的外婆告诉我，马兰头降生在穷苦人家，“荠菜马兰头，姐姐嫁在后门头”。马兰头从不择地，从不攀附，凡有水泽处，总能落地生根。它的顽强，是只要给它一点阳光和雨露，就会灿烂。
“马兰头，马兰头，春天到了就探头”，马兰头与江南人的缘分，是靠舌尖联系起来的。它是江南普通人家餐桌上的一道家常菜，那清凉爽口的味觉，胜过鸡鸭鱼肉；那青绿的颜色，透露着清纯秀美的气质。尤其是逢年过节，大鱼大肉的油腻之后，马兰头的清爽就是江南人的最爱。外婆的春笋炒马兰头，青白相间的搭配，不但可以入口舒胃，更能入画欣赏，显示了别具一格的江南风味。袁枚也曾在《随园食单》中记载：“马兰头摘取嫩者，醋合笋拌食，油腻后食之，可以醒脾。”而外婆的招牌下饭菜——马兰头凉拌豆制香干，更是让我回味无穷。
懂得美食的外婆，遵循时令烹饪。她用新鲜的马兰头炒年糕；用晒干的马兰头炒五花肉，香气四溢，滋味不凡。她还将马兰头当作药用，用马兰头治疗我的内热病症。我小时候鼻出血，她老人家就会摘取一些马兰头，揉熟后塞入鼻腔，再让我吃凉拌马兰头，常常是一次搞定。当手指被划破或割伤时，外婆总是随手采几片马兰叶揉碎，敷于伤口，胜过现在的创口贴。她还与邻坊乡亲科普道：“清明前吃三次马兰头，可保一年眼不花。”
青龙塔是青龙镇的标志性建筑
后来，我在下乡采风时也曾听到一个马兰头入药的故事。相传在宋代，一位妇人深夜带着嚎啕大哭的小孩，来名动江南的何氏中医诊所求医，哀求道：“我的孩子在江边玩耍，腿被毒蛇咬了，疼得不行，请名医救他一命。”何氏中医查看了小孩的蛇伤，心想此时镇上药铺早已关门，药从何来？突然，他灵机一动，想到了自己晚饭吃的马兰头，便抓了好几把马兰头给那妇人，告诉她回去后将这些马兰头洗净，用其中的一把捣烂挤汁，敷在蛇咬伤口之处。剩下的马兰头，下水焯，挤干切末，用麻油、盐、糖拌和，早中晚三顿当菜给小孩吃。那妇人将信将疑地回家后，按照何氏中医的吩咐一一照办。果然，那小孩不久便蛇毒尽除，伤口逐渐痊愈。
在古上海对外贸易的港口青龙镇，关于马兰头，还有这样一个传说。马兰头，原称“马拦头”。吴淞江两岸丛生的马兰头，可长至七八十厘米之高，曾阻碍马匹的行进，故有民谣：“马拦头，拦路生，我为拔之容马行。”然而，当年青龙镇的镇监米芾调任时，当地人们又希望“马兰头，拦马头”。送别之时，乡民争相献上马兰头，拦马挽留，希望米芾能继续在此为官，为青龙镇造福。这也成就了一段马兰头寄情的佳话。
随着马兰头味的冰淇淋、咖啡、意面等文创食品问世，“春为菜、秋成花”的马兰头在人们的舌尖上跳起魔性创意的圆舞曲，吸引Z世代的青年人也成为了马兰头的迷仔和迷妹。
人间有味是清欢，马兰头让平凡的日子拥有了让人深深眷恋的味道。
原标题：《夜读 | 曹伟明：马兰头，江南的味道》
栏目编辑：郭影 文字编辑：蔡瑾
来源：作者：曹伟明